东升西降

 有过东方殖民地生活经历的英国作家，都喜欢写英国人与本地女性的故事，比如毛姆啊，奥威尔啊。模板通常是这样子的，一个英国殖民地低级官员或者英国商人，在旅居东方期间，耐不住寂寞，与一位本地女性结成生活伴侣关系，以夫妻的形式生活在一起。在某一个阶段，他们的组合堪称幸福美满，英国人有了家庭生活，而本地女性，则获得了社会地位与经济状况的极大提升。

然而这个故事基本上都被一件事情打断，那就是本地女性要求有正式的婚姻，而英国人拒绝。这样，两个人就由幸福的情侣，变成了紧张的博弈关系。多少个两情相悦的时刻，本地女性说：“John，我不要你的钱，我只要你的人。”而John打了一个激灵，说：“Rose，我们这样不是挺好吗？为什么一定要改变呢？”而故事的结局基本是雷同的，要么英国人明媒正娶了一个英国表妹，要么拍拍屁股坐船走人，本地女性，拿着同居期间获得有一些财产，回归本地生活。

这次我到泰国，听说这个故事有了升级版本。泰国南部普吉岛、芭提雅这些度假胜地，有很多欧美退休老头来长住。他们通常会寻找一个本地女性同居，当然，不可能很年轻，很漂亮。这位女性一人身兼情人、保姆、厨师、翻译、导游等多个职责。欧美老头子的退休生活，看起来便利了不少，至少比他们在老家要舒适很多。然而，假以时日，这位本地中年妇女，会用各种办法，榨干老头子所有的钱，甚至让老头子流落异乡的街头，以至于到最后，泰国政府需要成立一个专门的职能部门，收容这些可怜的老头子，把他们遣返欧美老家。

时代真是变了，以前一个殖民地低级官员，用自己的一部分财产，就可以拥有一群分工明确的佣人、司机、厨师、翻译，甚至一位身份暖昧的本地妻子（情人），最后还可以从容退去。而现在一个退休的欧美老头，用自己所有的财产，只能勉强雇用一个身兼数职的本地生活顾问，而最后落得财去人空的悲剧结局。东西方人力资本价格的变化，不正是东升西落的结果吗？而其间的人性，又何曾有什么变化？

很遗憾，我没有便利听真正的当事人讲自己的故事，听到的只是转述。我只在一个海鲜市场，看到一对貌似这种组合的人来吃饭。欧美老头秃头微胖，彩衣彩裤，闲庭信步；而本地妇女黑衣黑裤，顾盼自如。他们到底以怎样的方式相处？他们相处的过程中，有没有解除戒备的真情一刻？还是只有精明算计的清醒博弈？我这样的外人就很难得知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