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1年8月7日 星期六

提桶跑路,是土木老哥最后的归宿

 高考结束了,又到了一年一度报志愿的当口。

每当这种时候,一些真假参半的传闻与说法,便开始在报志愿的圈子中流传,像什么“考古专业永远没有未来”“学生物的出来只能干销售”等等。

而在这其中,有一种声音尤为突出,其核心思想可以概括为以下三点:

1.不要报土木

2.不要报土木

3.不要报土木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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土木工程专业,听名字颇为高大上,在这两年,你总能看见它和“中国速度”“基建狂魔”这类词语共同出现。

在外人看来,做土木的,要么就是站在刚建到一半的高楼上,手持图纸指点江山,要么就是坐在办公室里吹着空调,对着屏幕上的CAD指指点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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然而,真实土木从业者的形象,大多是这样的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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工作环境大多是这样的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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生活环境大多是这样的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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从业经历大多是这样的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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概括成一句话来讲:

做土木,真的很苦。

毕业后,大部分学土木的都会选择进施工单位,也就是下工地干活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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·图片来自B站UP主江年左华

而从他们提桶迈进工地安全门的那天起,他们的生活就会经历一次跳崖式的降级。

首先,工地与时尚无缘。

如果说程序员的三件套是格子衫、牛仔裤和冲锋衣,那么工地人的三件套便是安全帽、脏T恤和防水胶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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程序员一年四季就这一套,是因为懒得换,而工地人一年四季就这一套,是因为换了也会被弄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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工地人就住在工地上,那些临时搭建的蓝色板房就是它们的家,狭窄,闷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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视频来自B站UP主:农民工小茗同学

与他们住在一起的,有老鼠、蜈蚣和蚊子,还有那些在夜里打鼾、放屁、磨牙的工友大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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只要在工地干上一段时间,人的味蕾就会因为疲惫而发生改变——街边的沙县小吃和隆江猪脚面,逐渐变成了没有评星的民间米其林,而城市里的喜茶和海底捞,则成了只有在梦里才能吃到的美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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衣食住行,土木人只有在“行”这个方面还算说得过去——和那些热爱旅行的同学一样,土木人也经常在全国的大江南北游历。

一年下来,同学打卡了三亚的凤凰岛、长沙的太平街,以及成都的宽窄巷子。

而土木人则打卡了距离廊坊市区60公里的楼盘、兰州新区刚刚兴建的厂房,以及广西北部山区里的隧道。

同学打卡的都是热门景点,终日里人头攒动。

而土木人打卡的都是冷门“景区”,除了工地上的那群劳动者,方圆二十里甚至都没有灵长类生命出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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所有工程都有工期,而工期大多都紧到催命。

这便让土木人在工地的每一天都分外忙碌。

每天,鸡都没起,土木人就从蓝板房里走了出来,吃饭,做早操,开始了一天的工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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·视频来自B站UP主:小郭小郭zzr

工地上的活儿又多又杂,最常见的两项是放线和打灰。

放线,相当于把图纸上的数据,迁移到现实的工地上去,以此来指导工人的操作。

放线一般在白天进行,一做就是一整天,晴天就晒着,看着胳膊慢慢变黑,下雨天就给放线有关的仪器打个伞,自己在雨里浇着,既要注意不要在放线的时候搞出误差,还要注意不要踩到脚边木板上的尖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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打灰,则是浇灌混凝土的简称,通常在晚上进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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打灰的工作量大,而且工期压得紧,所以加班是常态,经常要熬夜,活儿虽机械枯燥,但并不好干,动不动就要被上头的人训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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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时候灰打完了,还不能回蓝板房,要么就是被甲方拉过去做临时培训,要么就是被项目经理找到,说新来了一批材料,缺个指挥交通的,你来顶替一下。

因此,从这个角度来讲,对许多土木人而言,996工作制确实是一种福报,因为在工地,大家常年都是007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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于是,进工地一个月后,提桶跑路的土木毕业生数不胜数,有的回家备考公务员,有的则去互联网公司做了运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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而剩下的那些勇士,则做好了长期吃苦的准备。

他们相信,只要自己熬出了资历,考出了相关的证书,总有一天能成为项目经理,升职加薪,逃离板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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·来自悟空问答,流沙小妖怪

然而,这只不过是一种初入工地的天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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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工地,只需要一顿普通的酒局,就会让你对“吃苦”这两个字,产生一种全新的认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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工地就是一个小社会,盘根错节的人际关系网构筑出了它的底层运行逻辑,想要在这其中长期立足,一个土木人不仅要懂专业技术,还要懂人情世故。

而能将你与领导、工友们连接在一起的,便是一场场酒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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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工地上,喝酒不仅仅是一天劳累之后的消遣,更是一项基本的生存技能,一种你用来进行社交的手段,一个你用来在领导面前表现自我的机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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·以酒会友,已经成了所有土木人的社交语言

作为新人,不论你本身能不能喝,爱不爱喝,会不会喝,只要酒局来了,你都必须大口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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·土木老哥们对喝酒的吐槽

而你需要承受的,则是呕吐、胃出血、痛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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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工地,喝酒喝到凌晨两三点,第二天还要正常在清晨起床放线的事情屡见不鲜。

并且,这种付出很可能换不来任何回报,你为领导挡了几十次酒,也不及对床小王和老板的一层裙带关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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除了酒,土木人还要学会抽烟,学会打牌,学会去KTV,去足疗,学会用各种方式来麻醉和掏空自己的身体,这是一个被工地一点一点同化的过程,而在这个过程中,唯一不变的就是那几千块钱的微薄工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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与此同时,由于常年吃住都在工地,土木人每天面对的都是一群和自己一样的糙汉,恋爱基本上就成了一种虚无缥缈的幻想。

而那些已经有女友的土木人,则因为长年累月的异地恋情,而时刻都在担心着自己的安全帽,会不会在某个早晨变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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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2008~2012年那几年,伴随着房地产的景气,土木迎来了它的黄金时代,那时做这行就像在淘金,只要跳进去就极大可能赚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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所以在那时,吃的苦多,回报也多。

可现在,行业进入了平稳期,先前的红利已经被分去了大半,所以土木这行也开始变得越来越“吃力不讨好”。

于是,在近几年,“不要报土木”便成了一句带着八分劝诫与两分自嘲的口号,反复地出现在各大社交媒体的讨论版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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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然,这算是某种夸大。

因为作为全国覆盖面最广,就业率最高的专业之一,并不是所有的土木毕业生的未来都一片黯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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·2020年20所大学的土木工程就业率,来自知乎,工程师小张

在对土木人的采访中,我们也遇到了很多对自己当前工作还算满意的土木人。

比如一位老哥告诉我,他现在一家房地产公司做工程造价,虽然加班也很多,但基本不用下工地风吹日晒,而且赚得也还算可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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只不过,这样的岗位永远只占少数。

在2021年的今天,大部分土木人,还是或者选择提桶跑路,或者选择在工地上继续迷茫地挣扎,在放线与打灰的轮回中,一点点与最初的理想偏离,一点点与现实的世界脱节。

于是,他们建起了一栋栋高楼,却得不到一个属于自己的房间。

他们铺平了一条条通往全国各地的公路,却找不到那条通向未来的大路。

他们建起了繁华喧嚣的都市,但都市的繁华与喧嚣却并不属于他们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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